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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正文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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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正文完(1)

◎這條命,他終是還她了。◎

舒晚嗚咽地哭著,喉嚨不停使喚地叫著付沈的名字,可她的頭太過沈重,就快要擡不起來。

突然,一雙手忽地抱住了她的腰,把她強行拖了下來。

她大驚,剛想掙紮,回頭就見易辭洲扯掉了她的兩只助聽器。

不等她反應,他就抱著她,將她塞進了旁邊一輛銹跡斑斑的本地牌照車子裏。

舒晚坐在車裏,揮舞著胳膊用力掙紮,卻被他死死按住胳膊。

他強迫她回頭看他,比劃著手語道:【別怕,我是來帶你走的,爺爺我來擺平。】

他剛說完,沈特助果然帶著幾個人出現在了車前,其中有幾個人,皮膚黝黑,看面容像是本地人。

司機猛地一腳剎車,舒晚一個不小心就跌到了易辭洲的懷裏,被他緊緊護在懷裏。

須臾,就聽易辭洲道:“直接撞過去。”

“……”司機懵了片刻,回頭道:“易先生?撞?撞過去?”

易辭洲冷冷看著前方,眼眶通紅:“撞!”

他就不信了,沈特助這種以命賣命的人會不讓開。

他更不信,老老爺子會不跟手下交代,千萬別傷到他唯一的寶貝孫子。

他賭的就是老爺子對他的態度!

司機是心腹,眼底一沈,咬牙碼足了油門,對著前方的幾個男人直直地沖了過去。

“嗤——”油門聲震天。

果然,沈特助並沒有再加阻攔,而是紛紛四散開。

不多時,車子就從小路開上了大路,揚長而去。

待上了平坦的高速,舒晚依然沒有停止掙紮,易辭洲放開她,她立刻就將他手裏的助聽器奪回,然後近乎撕心裂肺地吼道:“易辭洲!付沈死了!他們殺了付沈啊!”

易辭洲也著實沒想到沈特助會痛下殺手,因為那樣一個不卑不亢的文儒人士,拿起槍來,卻是意想不到的熟稔有餘。

他臉色略有蒼白,將她摟得緊緊的,安撫她道:“沒事沒事,我在我在,付沈不在,我保護你,你去哪我都跟著,好嗎?”

可舒晚根本靜不下來,她抓狂地攥著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他們怎麽敢,他們怎麽敢啊……?!”

她發了狠,用了力,一口入肉,血漬就滲了出來。

易辭洲疼得倒抽、皺起眉頭硬聲低吼道:“他們有什麽不敢?你忘了他們幹的是什麽勾當了?”

“他們?”舒晚恨然回頭,“易辭洲,是你們吧!你和你那個喪心病狂的爺爺,才是始作俑者!我媽媽是怎麽死的?我爸爸是怎麽死的?我的耳朵又是怎麽聾的?這都是拜你爺爺所賜啊!”

“我知道我知道……”易辭洲盡力安撫她,將她呵護在懷,“我會解決的,我會解決……”

舒晚臉色毫無血色,眼眸中根本看不到一絲生欲,她嗤笑:“你會解決?你說了無數次你會解決,你解決了什麽?你什麽都沒做,你就是個廢物,你就是孬種,就你這個擺爛樣,還想跟你哥哥比,笑話……”

她越罵越狠,越罵越恨。

恨不得立刻就殺了眼前這個男人,因為他欠了太多條命!

可他又有什麽辦法,他生來就是易家的人,骨血相連,永遠不可能割舍。

現在易辭洲也接手了南國黑市,他就是整個產業鏈的幕後龍頭,如果要鏟除,無異於讓他自我了斷。

她太清楚他了,她太了解他了。

他生在草莽陰溝,好不容易爬到榕樹頂梢,惜命得很啊!

所以,他不會這麽做的。

舒晚冷冷地看著他,從眼眸到心底,都不覆從前半分愛意。

她盯著他的眼睛,“易辭洲,你欠的命又多一條了,我根本就不會信你一個字。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你們全家都是,我真的太恨你……”

“阿晚啊,阿晚,我知道,我知道……”易辭洲倉惶解釋:“我知道你恨我,沒有關系,我愛你,我會給你個交代的。”

“給我一個交代?那麽誰給付沈一個交代?你當初把我一個人扔在空蕩蕩的房子裏,是他一直守著我!他陪我的時間都比你長!你算個什麽啊易邊城!”

舒晚心口絞痛,抱著他的手臂不管不顧地哭喊著。

她見不得這些離別,卻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財閥家族裏看了太多。

她的孩子沒有了,她的父母沒有了,現在連那個一直守護她的隱形保鏢也沒有了。

付沈最後的守護,讓她突然覺悟過來,那個看似不茍言笑的男人,背地裏其實是最柔弱的人。

回眸看去,他把所有的笑和溫柔都給了她啊!

易辭洲閉了閉眼,胸口仿佛壓了一塊巨石,根本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麽,只好道:“阿晚,你先冷靜下來好嗎?付沈我已經讓人去處理了,救得及時,他不見得會死啊!”

舒晚根本冷靜不下來,崩潰般怒道:“那你就往回開啊!我要確定他還活著!”

她說著,探著身子就要去奪前排司機的方向盤,司機大愕,一腳踩油門,一手拉手剎。

易辭洲趕緊抱住她的腰,才險險沒有讓她飛出去,“阿晚,你聽我說!你冷靜冷靜,我真的沒有想到沈硯會對付沈下死手,老爺子的目標一直是你,現在你在我身邊,他不會輕舉妄動。你信我,我欠你的,我一定會還……”

“別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舒晚怒然打斷他,“易邊城,你欠我的太多了,但凡你真的用命來還,我都不會哭一下!我會笑!笑個三天三夜不帶停!”

易辭洲聽著,苦澀哄著她:“好,不哭,笑,只要能讓你笑,我死了又有什麽所謂。”

他極盡耐心,舒晚卻越來越疲憊,最後,她目光空洞,透過天窗,怔眼望著滿是星空天空,啞聲說道:“你作為丈夫,侮辱妻子,欺騙妻子,故意出軌惡心妻子,無止境的冷暴力相待,一次又一次拿我家人威脅我,你真不是人……”

車子繼續緩緩開在大路上,像是前方有一束光慢慢指引,將所有人的沖動和悲涼都慢慢壓制了下去。

舒晚沒有依靠,只能靜靜被易辭洲抱在懷裏,像個沒有生氣的玩偶,僅餘下兩只眼眸還有著恨意滿懷的微光。

許久許久,一直到車子停在一處偏僻的別墅門口,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舒晚整個人都是亂的。

今夜,她同時失去了兩個一直陪伴她的男人。

一個不敢賭,不敢抗衡,於是主動選擇了放手。

一個如同浮沈一般,一直搖搖晃晃沾染在表面,風一吹,就飄走了。

她根本沒有想到,在這窮途末路之時,會被緩緩放開緊握很久的手。

她眼淚早已幹得流不出,整個人都縮在易辭洲的懷裏,手被他緊緊攥著,人卻抖如篩糠止不下來。

易辭洲一路將她抱進別墅,打來一盆水,仔細給她擦著滿是淚痕的臉,見她眼睛紅腫不堪,便輕輕吻著她的眼皮,輕聲道:“好好睡一覺,好嗎?”

睡一覺?

夜晚驚心寒涼,她怎麽能睡得著?

舒晚擡眼,咬著下唇道:“也只有你這種沒心沒肺的人才睡得著吧?給你賣命賣了那麽久的保鏢現在還生死未蔔呢,你覺得我能安心睡覺嗎?”

易辭洲楞了一下,他說什麽都是錯,舒晚根本不會對他有任何好言好語,便也只能苦澀抿唇道:“那,那你好好休息……剩下的都別想了……”

舒晚側過頭,冷漠道:“異國他鄉,無人相依,嗤,我還能想什麽?”

易辭洲默得片刻,思忖沈聲:“我保護你,到死都會,信我……”

“信你?”舒晚冷笑,“易邊城,我最不信的人就是你。現在我唯一能信賴的,就只有助聽器了,它們永遠不會騙我。”

也是,不管好話壞話,入耳都是真話,他又怎麽比得上她的助聽器呢,說實話,助聽器比他這個人渣靠譜多了。

他依然苦澀抿唇,不知道說什麽好,便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床頭櫃。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從口袋裏摩挲了半天,拿出一只黑色的小盒子遞給舒晚,“對了,這是母親給我的,是你的嗎?”

他雖然不知道嚴芷意欲何為,但這大概率是舒晚的東西,許是讓他睹物思人,也許又是看不下去,讓他收作紀念。

舒晚冷冷掀起眼皮,都沒有仔細看,就將盒子狠狠扔了出去。

“哐當——”

助聽器從盒子甩出來,砸在墻角,落在地上,摔得支離破碎。

她咬牙:“滾。”

易辭洲心顫,怔了片刻,在她的註視下,緩緩走到墻邊,將那只摔脫殼的助聽器小心翼翼地收拾好,又重新放回了盒子裏,“我走了,你休息。”

他說完,沒再看舒晚,便轉身離開。

門外,一個保鏢見他出來了,趕緊迎上來說道:“易總,這個別墅很安全的,您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易辭洲擺了擺手,低聲道:“不用。”

安不安全,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無論舒晚走到哪裏,老爺子都能分毫不差地找到她在哪裏。

她就像個被拴了線的木偶,永遠也逃不出去。

易辭洲疲憊地捏了捏眉骨,回身走到另一個房間,在桌前坐下,隨手將那個摔得稀碎的助聽器扔在了旁邊。

他苦笑,雙手不停搓著臉頰,猩紅的眼眶裏幹澀得沒有一絲溫度,他將臉埋在手心裏,忍著鼻尖酸楚,良久良久,才深吸一口氣,緩緩靠坐在椅背上。

默了許久,易辭洲拿起手機,剛想給外面守著的保鏢打電話再尋地方,忽地,他就被旁邊那個破損助聽器內部的一絲亮光吸引了。

他了解助聽器,小時候也拆過媽媽的,所以他知道這個並不是普通的零件。

瞇眼微凝,他側目一脧,不覺這個亮光閃得詭異,像只眼睛一樣,就這麽默默靜靜地盯著他……

明明是一個不規則的金屬片,卻更像……

一個薄薄的……芯片?

思及此處,易辭洲大腦轟然一懵。

空白不過兩秒,他愕然回神,隨即立刻拿起這個助聽器,手指幾乎顫栗著將外殼小心掰開,然後拿了個圓珠筆心將那個淡金色的金屬片往外撥。

這是個非常精細的微型芯片,構造覆雜,似乎並不常見,看它銹跡程度,估計已經有些年頭了。

他拿指尖捏著這個芯片,反反覆覆認真看了看,卻始終沒弄清楚這是用來做什麽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手機就來了電話。

嚴芷的號碼。

她從來沒有給這個名義上的兒子打過電話。

這是第一次。

易辭洲眉眼微蹙,按下了接聽,將手機放在耳邊,“母親?”

那邊的聲音格外冰冷,“助聽器拆開看了嗎?”

易辭洲陡然間楞住,待他鎮定,他沈聲問:“看了,裏面這個芯片什麽?”

“呵呵……”嚴芷笑了笑,顯得有些疲乏,也有些釋然,她長舒了一口氣,道:“竊聽器。”

“竊聽器?”易辭洲眼神愕住。

似乎某個角落深處,有個可怕的念頭一閃而過,讓他根本無法正常思考。

嚴芷依然冷聲笑,“是呢,是個通體精工進口的□□,帶GPS定位功能,一直裝在舒晚的助聽器裏。所以,舒天鄺說什麽做什麽,易宏義都能監控到,舒晚那孩子,也一直被當成用來脅迫舒天鄺的工具。”

聽得這話,一點一點,一分一毫……

隨著他的動作,金屬片慢慢被抽離本體,如同心肺被徒手撕開一樣,易辭洲的眼眸在一瞬間地殼裂變般遽然震住。

易辭洲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芯片,大腦深處猶如重錘鈍擊,猝然之間分崩離析。

他顫抖著,緊繃著下頜,指關節用力扣在桌上,唇齒寒顫著問道:“……她爸爸知道嗎?”

嚴芷輕飄飄道:“當然不知道,舒天鄺早就發現你爺爺能隨時跟蹤到舒晚,所以他一直很怕老爺子,連帶著也很怕你。舒晚後來是嫁給你了,但過得並不幸福,可那又能怎麽辦呢?”

“……”

話語如利刃,就這麽一點點插入心肺,不留痕跡,也沒有傷口,只有濃濃的血腥味讓人不斷地回味。

易辭洲聽著,渾身都顫抖得厲害,他眼眶猩紅地緊盯著這枚芯片,指尖熾熱,幾欲要將其捏爆,“她從六歲就開始戴助聽器了,這玩意不是三五年就換掉的嗎?!”

嚴芷似乎知道他問這話的意思,輕描淡寫道:“是啊,所以舒晚從來沒有換過驗配師,每次更換助聽器,驗配師都會把那個芯片裝進新的助聽器裏,這簡單得很呢。”

話音剛落,易辭洲腦海中忽地就閃過一些片段,尤其是前些日子,驗配師出現在易家老宅,明面上是給易宏義配助聽器,實際卻有可能和這個定位芯片有關。

易辭洲如鯁在喉,沙啞開口,“所以一直到現在,老爺子都還在監控她的一舉一動嗎?”

“呵……”嚴芷依然懶散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那倒沒有,自從你們結婚了,舒晚搬出醫院住進了藍灣,老爺子就讓驗配師撤了竊聽器,只留了定位。畢竟,也沒什麽必要再通過舒晚來操控舒天鄺了。”

她說著,溢出淡淡釋懷的笑聲,空空蕩蕩飄進聽筒,將易辭洲的雙耳逐漸麻木。

身處這個熱帶國家,卻突然冷得出奇,他幾乎難以克制地抽搐顫抖著,下頜線緊繃成一條瘆人的直角線,咬著牙問道:“為什麽突然告訴我這個?”

他問,嚴芷卻沒有立刻回答。

兩個人的呼吸聲在彼此之間的聽筒裏不斷承啟轉折,像個沒有終點的錄音機,充斥著回音。

良久,嚴芷說道:“因為你也是我兒子啊。”

她說完,笑笑,就掛斷了。

易辭洲大腦滿是混沌不堪,他聽著這句話,似刀絞般,就快要呼吸不上來。

他緩緩松手,手機和芯片同時掉落在地,“哐”地一聲將他的眼眶徹底打濕。

夜色彌漫著濃霧,在炎熱的氣候裏不斷消散人的意志力,殘忍的真相,抽絲剝繭一樣展現在他的面前,漏出來的是血,看見的是骨。

從找回舒晚這大半年來,她的再也不愛,她的冷漠回應,她的裝瘋賣傻,每一刻每一秒,每一言每一語,都聲聲蝕骨。

易辭洲在房中坐了很久,坐得筋骨都麻了,才慢慢拖著酸痛的腰背去了舒晚的房間。

估計是因為太累太乏,她已經睡著了,半張臉枕著枕頭,歪斜著身體蜷縮在那,如同一只受了驚的貓。

他走近,在她身邊坐下,輕輕擡手拂過她的面頰,那種陌生感拒人於千裏之外,他都不敢再碰她一下。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旁邊,舒晚猛地驚醒過來。

一見是他,她眼中驚慌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則是冷漠和厭惡,她冷冷問道:“幹什麽?”

易辭洲楞了半秒,縮回懸在半空中的手,沈默片刻道:“來看看你。”

舒晚垂眼,自嘲道:“我有什麽好看的……”

易辭洲繼續沈默,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麽跟她開口。

她自然是不知道助聽器裏有芯片的事情,如果知道了,這二十多年來幾乎分分秒秒都暴露在他人眼皮底下,那種感覺,只剩下毛骨悚然。

他不說話,只在她忌憚的目光中,緩緩擡起手,掠過她的面頰,朝她的助聽器探去。

舒晚立刻防備式地往後退去,兩只手護在胸前,警覺道:“你別碰我。”

她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親密的行為,那種肌膚相親的感覺,讓她感到無比惡心。

易辭洲僵了僵,默了會兒只好將手放下,他不想再驚擾她,只能低聲說道:“把助聽器給我。”

舒晚不覺一怔,疑惑:“怎麽了?”

易辭洲思忖著,腦海裏交戰不已,他知道納米芯片這種事情實在是太戲劇化,而且他也不曉得如何去解釋為什麽會有這樣一個裝置。

畢竟啊,這是他們易家造的孽呢。

易宏義欠的是舒天鄺,

而他呢,欠的是舒晚。

窮極一生,他對她,大概就只剩下彌補可言。

他欠她的太多,

太多太多。

死不足惜。

然而不等他開口解釋,突然,門外就傳來保鏢的聲音:“易總,易總!沈特助來了!帶了好幾個人,堵在了門口。”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舒晚一聽,頓時臉色蒼白,她眼前依然浮現著付沈倒下的那一幕,他還不知生死,沈特助卻已然逼臨城下。

她顫問:“付沈呢?沒救到?”

易辭洲閉口蹙眉,一句話不說。

那一槍,正中心脈,九死一生,就算有醫療團隊守在邊上都希望渺茫,那樣的環境之下,又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能救下呢。

他嘆了一口氣,避開不答,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頭頂,“乖乖在這等我。”

他轉身下樓。

沈特助正端坐在沙發上,兩臂自然脫垂,不緊不慢地斜睨而視,“辭洲,你爺爺找你。”

他將面前的平板電腦轉了個面,正對著易辭洲。

老者依然氣定神閑,鬢發雖花白,眉宇卻精神抖擻,“孩子,泰南近期有一筆生意,非常大……”

泰南動蕩不安,武裝力量沖突不斷,自然是大筆生意囤積地。

可話未說完,易辭洲便冷冷打斷:“你讓萬程和萬強去。”

這是在泰北,安全很多,他犯不著因為一筆生意跑到泰南去,也更不可能撂下舒晚去做什麽交易。

易宏義自然知道他會這麽說,老態龍鐘地清了清嗓子,端著茶杯道:“你不去,那我就只能讓舒晚去了。”

提及舒晚,那就是死穴。

易辭洲大怒,不管沈特助的表情已經有多難看,指著電腦屏幕怒道:“舒晚不過一個聽不見的聾子,她什麽都不會說,你為什麽就是不肯放過她?”

“放過她?”易宏義嗤之以鼻,全然不信,“如果我放過她了,誰又來放過我呢?”

他語氣沈穩平淡,明明是句威脅,卻似簡單無奇的對話。

易辭洲攥緊了拳心,他知道今晚是躲不過去了,老爺子執意把她當成賬本,一路追殺,不擇手段,他想護都不知道怎麽護。

“爺爺,你別逼人太甚……”

易宏義怏怏冷笑,“你是我親孫子,我怎麽會逼你?我只是想告訴你,無論你帶她去哪,我都能找到她,誰讓她是個聾子呢。”

這話如果放在之前,易辭洲不知道芯片的前提下,恐怕會聽不出來裏面的隱喻。但現在他已經知道真相了,早就強迫自己鎮定了下來。

他緩緩開口:“爺爺,如果一定要一條命,拿我的吧。”

他欠的太多,都不知道怎麽還。

老爺子是個固執的人,看不到血本無歸,是不可能收手的。

舒晚對他來說,等同於命。

易宏義卻是冷嗤,“臭小子,你好好考慮清楚,如果你錯過了這筆生意,我就真的要她命了。”

他言盡於此,便將視頻直接掛斷了。

沈特助笑瞇瞇地看過來,皮笑肉不笑道:“辭洲啊,好好想想呢,其實你爺爺以前也經歷過兩難,女人和金錢,他向金錢妥協了,後來娶了你奶奶,人生也是如意。”

易辭洲怔了怔,片刻後,他淡淡問道:“那他愛過奶奶嗎?”

沈特助輕笑搖頭:“沒有。”

易辭洲擡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裏,覆雜的心酸苦楚和滿腔憤恨,沈特助了然,沒有再威逼,笑著帶人徑直離去。

這通威脅,無疑是奏效的。

他回到房中,輕聲說道:“我明天要去泰南。”他稍頓,補充道:“帶上你一起。”

他不會再留下她一個人。

決定了,就不會再改變。

舒晚卻沒有回頭,“哦,你又接生意了?”

易辭洲不是滋味地說道:“我不想的。”

“可你姓易。”舒晚冷冷回道。

換句話說,他沒得選。

就像他出生在淫窩、生母是個賣-淫失足女,就像他生性帶著易家的變態心理,這一切,都沒得選。

可是呢,他確實從頭到尾都在傷她的心,他想彌補,卻早已無濟於事。

因為,她不愛他了啊。

易辭洲苦笑,迎著她毫無感情的目光,耐心哄她:“阿晚,我欠你的,我們易家欠你的,我會一次頭還清。”

這話說了太多遍,舒晚已經不信了,

她閉上眼睛,不再看他。

易辭洲凝神註視著她,一瞬不瞬,貪婪般在她眉眼之間汲取最後一絲熟悉,良久,他伸手想要觸摸她的面頰,卻發現她離他太遠了,他再也夠不到了。

翌日一早,易辭洲便帶著舒晚起程去泰南三府之一的那拉提瓦。

到了邀約的地方,前來迎接的是當地□□分離主義武裝分子的一個不大不小的頭領。

易辭洲沒有特意摘掉舒晚的助聽器,因為他要再利用她一次,利用她助聽器裏的定位芯片,來給老爺子做樣子看。

那頭領似乎已經認識萬程,握手問好之後,他疑惑地看向易辭洲,用流利的中文問:“這位是誰?”

萬程推了推自己的金絲邊眼鏡,將公文包緊緊卡在腋下,笑著道:“我們少東家。”

頭領恍然,立刻裝模作樣地揚起笑臉,轉頭吩咐備茶。

天氣炎熱,庭院頗深。

茶水都帶著濃濃的硝煙味。

易辭洲皺著眉,看向被絲巾包裹住半張臉的舒晚,“還好嗎?”

舒晚搖了搖頭,“不熱。”

頭領笑笑,“夫人?”

“是。”易辭洲含笑點頭,別有深意地挑眉看他,“黏人,走到哪都要帶在身邊。”

畢竟是第一次見這個“少東家”,頭領還是顯得有些防備,待肯定這是他老婆之後,便也放下心來。

他招了招手,後面過來一個人,抱著個黑色小盒子,“硬通貨。”

他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只黑色熱導測鉆筆和一個高倍數放大鏡,不輕不重地置在桌上,然後緩緩推過來:“為表誠意,我們先驗。”

易辭洲凝視看他,目不斜視地揮了揮手,下一秒,萬程就放下公文包,接過黑盒子,有條不紊地驗了起來。

三顆價值連城的巨大粉鉆,閃著無比耀眼的光芒。

舒晚雖然全程冷漠相待,但陡然間看到這個根本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小黑盒子,還是不由自主地為之一震。

這璀璨背後,又隱藏著多少槍林彈雨、血淚交涕,無人得知,也無人在意。

頭領察言觀色,瞇起眼,道:“夫人喜歡?”

沒料到他會突然問自己,舒晚楞了一下,僵硬地抽了抽嘴角,輕輕“嗯”了一聲。

鉆石,哪個女人不喜歡呢?

她沒必要在這種場合、這個時刻來自討沒趣。

易辭洲微微一笑,側頭道:“回頭你選一顆,給你做個太陽花項鏈?”

迎著艷陽,舒晚後背如芒刺背,她垂眼,繼續:“嗯。”

那頭領見她不怎麽愛說話,耳朵上又戴著助聽器,便沒再多攀談,示意萬程將他要的貨物帶來。

萬程拍了拍手,兩個保鏢不知道從哪個陰暗小道開來了一輛破舊不堪毫不起眼的運輸小卡車。

頭領手下查看一番,回首點頭。

交易完成。

頭領滿意地起身,親自送易辭洲和舒晚回到車上。

易辭洲打開車門,護著舒晚的頭,將她小心扶了進去,可也就是這一瞬,舒晚回眸剎那,就從他眼底看到了幾不可查的狠戾。

這種狠戾,帶著魚死網破的決心。

她心口怦怦直跳,車子發動不過幾秒,忽地,就聽車外傳來幾聲振聾發聵的爆破音和槍聲。

斯裏蘭卡酒店爆炸的經歷,讓她嚇得立刻就失了控,下意識地就鉆進了易辭洲的懷裏,渾身發冷地戰栗著。

前排保鏢戴著墨鏡,回頭道:“易總,警察來了,我們……?”

易辭洲冷眼道:“開車。”

車子立刻發動,朝著旁邊的小路一路奔去。

舒晚聽到警察兩個字,顧不得車體顛簸,擡頭詫異道:“警察?”

易辭洲低頭看她,手掌扶住她顫抖不已的雙肩,極盡溫柔地安撫道:“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別怕,嗯?”

舒晚怔住,看著他鎮定的雙眸,剎那間,她就察覺一二,愕然道:“你報的警?”

易辭洲怕嚇著她,擡手擁著她的後腦勺,將她貼近,道:“是邵梨,她看懂了你的畫本,知道你在白紙上亂塗亂畫就是想說明你自己就是那個賬本,所以她報警了。”

她顫著聲音道:“那證據呢?”

易辭洲擡了擡眼,釋然一笑,“為了配合她,是我告訴她易宏義這些日子的交易記錄都記在那幅董其昌的山水畫裏,於是她費盡心機偷梁換柱,送去了公安局。”

話音剛落,舒晚腦中一刻傾塌,邵梨聰明,她沒有什麽驚訝的,但是易辭洲居然主動將老爺子的證據雙手呈上,這一點,她實在是沒有想到。

她蒼白著臉色,雙手不覺抓緊了他的衣襟,問道:“然後國內那邊就聯系了泰國警方,在這守株待兔?”

易辭洲沒有否認,“是,這種交易,當然要抓現行,有軍□□支、有鉆石,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舒晚聞聲,抖得更加厲害,她死咬著下唇,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那你呢?你故意自投羅網?把自己當成證據,然後一舉端了老爺子的南國黑市?”

所有的一切,仿佛就在此刻定格,像一個蒙太奇電影,充斥著兩種時空的碰撞,讓人看不透看不明。

除了可怕、瘋狂、變態,

舒晚竟然想不到別的詞來形容易辭洲的舉動。

易辭洲依然溫柔,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我馬上就還你自由,好嗎?”

他目光越來越堅毅,也越來越貪戀,像訣別前夕的告白,悠遠漫長。

舒晚難以言喻,她覆雜地將手松開,不再吭聲。

她不知道易辭洲會帶她去哪,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她可以篤定的是,易辭洲會護著她,哪怕賠上生命。

此刻,萬程萬強兩兄弟和對方的那個頭領已經被抓了,警方也在排查易辭洲可能逃亡的路線。

沈特助接到消息,匯報給遠在國內的易宏義。

老爺子一怒之下將手機狠狠扔了出去,摔了個稀爛,“我這是認回來了一個孽障啊!!——”

他就知道,這個大情種會敗在女人的身上!

舒晚,他現在就要刻不容緩地處理掉!

這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孫子,他也不要了!

大不了,還有易飛白的小兒子,

他的繼承人多得很啊,

犯不著盯著這麽一根獨苗耗盡心血。

他扔了拐杖,大步走出房門,給沈特助又打去電話,“解決那個女人!現在立刻馬上!”

然而他剛說完,門口就已經有特警破門而入。

老者僵了一瞬,

手中手機砰然墜落。

對決,大概就是這麽一瞬間。

泰國警方和易宏義的兩方夾擊,讓易辭洲帶著舒晚,從那拉提瓦北上,一路充滿坎坷艱辛。

等到了曼谷,已經有人幫他預約好了私人機場。

一路疲憊,讓兩個人眉眼間布滿風霜塵埃。

舒晚忽然有些怕,她不知道易辭洲意欲何為,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她只知道,他作為南國黑市的幕後觸手,已是窮途末路。

易辭洲坐在車裏,將窗戶全部搖上,然後執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似是下意識地害怕,舒晚條件性地往後縮了縮,但她沒有縮回手,而是任由他握緊。

夜色濃郁,倒映著頭頂的椰子樹,熱浪在耳畔翻滾,掀起絲絲難忘的回憶。

這麽久了,他們從未在同一時間把對方當成相愛一生的伴侶。交錯的過往,在岔路口四散奔逃,根本不敢讓人再回首相看。

易辭洲輕輕吻了吻她的指尖,眼眶不由通紅,顫著唇角說道:“我說過,我會親自了斷這一切。”

舒晚怔眼凝視著他,掌心熾熱心中猝痛,“所以,你要償還我嗎?我的命,我的臉,孩子的命,你都要還嗎?”

易辭洲視線流連在她那張早已面目全非的臉上,最終,定格在一雙熟悉的眼眸,屏了呼吸,哽咽著道:“阿晚,你不愛我了,但我想你記我一輩子……”

呵。他就是這麽自私的一個人。

他不會告訴她,她的助聽器裏藏了什麽,也不會告訴她,他所有的決定都只是為了讓她永遠記得他。

人啊,就是這麽越活越卑微。

一開始是為自己而活,而慢慢地,就變成了為別人而活。

他的軌跡已經被打破,所有充斥過的美好倒頭來都變成了虛無的假象,最後,他只剩下了自己。

車裏的空氣,在此刻變得稀薄。

時間已然不多。

易辭洲笑笑,一如當年那般鬼使神差,擡手摸了摸她圓潤小巧的耳垂.

冰涼,又沁著一絲溫度。

車外,已經有人焦急在催。

易辭洲深吸一口氣,咬著下頜打開車門,一把抱出她,一路將她送到一架私人飛機的登機梯前。

艾瑞克已經在等著了。

舒晚錯愕,回頭問道:“易辭洲,你要做什麽?”

易辭洲洋洋一笑,滿眼盡是溫柔,“送你離開。”

舒晚楞滯半秒,眉頭緊皺,“你知道的,老爺子手段太多,他能找到我在哪……”

不等她說完,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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